「誰啊！在茶水間倒東西還不沖掉，不知道放多久了，味道有點重。」10年前，臨床見習課中場下課時，我進茶水間裝水後，不悅的向護理站抱怨。

「病人嘛都喜歡亂倒東西，我再跟清潔阿姨提醒一下。」護理師姐姐見怪不怪的說著。

當時並沒有想到，這是一個悲劇的開始。

靜芳是一對雙胞胎的媽媽。懷雙胞胎的媽媽都很辛苦，肚子比一般人大，整個產期中，不舒服的程度可能比單胞胎媽媽更上一層樓，甚至連生產都要小心翼翼，後續哺乳還可能面臨奶量不夠的窘境。

但是為母則強，靜芳就是所謂的苦沒少吃，還是咬著牙撐到生產了。兩寶平安出生的消息傳到我們耳裡，我們還忍不住歡呼。

哥哥佑佑比較小隻，而弟弟圓圓在體型上卻有壓倒性的勝利。雙胞胎一大一小，但相同的是都有牛奶蛋白過敏的症狀出現，因為靜芳本身對牛奶也有些許過敏，小時候很嚴重，到成年後才好了一些。

佑佑圓圓喝著靜芳的母奶倒也沒出現過什麼狀況，只有在奶量不足時，就會改餵醫師指定的特殊奶粉應急，一直到滿月。我們還吃過兄弟倆的彌月油飯，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，但無情的撒旦卻在後面悄悄地靠近。

兄弟滿二個月時，靜芳由於不明原因出血，所以住院治療及休養觀察。期間靜芳還是努力的擠母奶，哥哥佑佑交給婆婆帶，弟弟則交由娘家媽媽照顧。

不出三天，我們就接到通知，佑佑嚴重腹瀉抽搐送往加護病房，期間還一度休克。焦急的靜芳和先生趕緊前往了解情況。醫師說打了點滴好很多，稍早靜芳送來的母奶也沒有問題啊！

靜芳向醫師表示：「兩兄弟分別給婆婆和自家媽媽帶，弟弟沒有問題，奶都是我供應的，家裡也有特殊奶粉備用。」

隨著佑佑逐漸好轉，開始恢復精神，大家也沒放在心上了，畢竟嬰兒抵抗力弱很容易感染。

佑佑就這樣出院了，出院時靜芳抱著佑佑說：「媽媽下星期出院就回去照顧你和弟弟啦，對不起喔，再等媽咪一下下。」沒想到，這句話卻成了母子倆最後的一句話。

才不到兩天的時間，佑佑再度被送往醫院急救，最終回天乏術。哭斷腸的靜芳病情更加惡化，在外縣市的先生也趕緊趕回來處理事情。

只見靜芳的婆婆在病房數落著靜芳：「身體那麼虛，才會讓孫子一出生就破病不停還死掉！」

先生見狀把他媽推出去吼。婆婆邊離開還邊說：「沒什麼家世還破身體，我呸！」

經歷喪子之痛的靜芳，在處理完所有事情後再度昏倒送醫。這次娘家媽媽提議由她來照顧女兒，希望有媽媽的陪伴和安慰，靜芳可以再重新站起來，於是把弟弟圓圓交給婆婆照顧。婆婆依然會到醫院拿取靜芳的母奶，但因為親家在，也沒有多說難聽的話，拿了母奶便走。

說也奇怪，交到婆婆手上的隔天，連白白壯壯的弟弟圓圓也腹瀉掛急診。我突然想到，前陣子我時常在水槽聞到怪味和沒沖乾淨的淡白色液體，便向護理師們說這件事情。

我們一起到了靜芳的病房跟她及她媽媽說了這件水槽怪事，「目前有外部家屬來取奶回去的，只有你們這間，但不能確定是什麼。聽說弟弟圓圓也腹瀉了，請你們注意些。」

在弟弟圓圓開始出現跟哥哥一樣的症狀後，靜芳的神經繃緊了不少。圓圓出院後的當晚，婆婆一如往常的來拿母奶。護理站和靜芳媽媽已說好要一起合作看個究竟，只見婆婆拿完母奶後，不慌不忙的走向茶水間，我們一行人立刻跟上……

婆婆正把剛剛靜芳辛苦擠好的母奶，一瓶瓶的打開倒進水槽！

目睹這一切的我們，和靜芳的媽媽不約而同的高喊：「妳在幹嘛！」

婆婆嚇到後，反倒先聲奪人的訓斥親家母：「看妳生的什麼女兒，那麼虛，奶能喝嗎？家裡那罐什麼奶粉，我嚐了一口那麼難喝，你們存的什麼心？」

不等婆婆講完，靜芳媽媽氣得賞了婆婆一巴掌，並流下眼淚，「妳這老不死的，殺人魔，我看妳什麼下場！明明交代兄弟倆都牛奶過敏要喝母奶，不得已才喝特殊奶粉，妳在公X小？」

原來，靜芳的母奶全部被可惡的婆婆倒掉，也不碰靜芳準備的專用奶粉，回家後泡普通的嬰兒配方奶給兄弟倆喝，以致於嬰兒產生嚴重的牛奶蛋白過敏反應，出現嚴重腹瀉、休克等等症狀。

而佑佑那麼小的年紀，無法承受接連而來的過敏刺激而不幸死亡。幸好這次發現得早，弟弟圓圓立刻被靜芳媽媽接手照顧。而靜芳的先生也請了長假，連夜搬走在家裡的家當。夫妻倆將在娘家生活一段時間，靜芳受到接二連三的打擊，也許要休養更久了。

逝去的佑佑很無辜，明明可以平安長大的，但還沒來的及打開翅膀感受媽媽的愛和世界的繽紛，就被「奶奶」無腦的行為給抹煞了，才正要萌芽的人生就此結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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